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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天上(2月5號,周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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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天上(2月5號,周三)

我得早起去上班,加文要去上課。我們兩個幾乎同時起床,在客廳裏碰了面打招呼。

“早上好,”加文說,“我想去沖個澡,你呢。”

“你洗完之後我再洗吧。”我帶他到浴室,指給他哪些是我的東西,這是他可以用的,哪些是賀影的東西,那是他不可以用的。

分清楚之後,我指著花灑說,“朝左是熱水,朝右是冷水,你試試,那我出去了。”

他似乎還沒睡醒,不知道聽沒聽清我簡明地介紹,伸手打開了閥門,放水試了試。擡頭看,不對勁,這人一邊狡黠地笑,一邊抓住我的手腕不讓我走。“你要幹嘛。”

話音未落,他便佯裝作勢要拿起手中的花灑滋我,我快他一步拿起花灑向前噴著,並向後撤步。加文沒想到自己吃了大虧,便大喊,“停停停。”

得寸進尺,我拿著花灑在空中轉著圈,就是要讓這個挑釁的人吃點苦頭才行。一番大戰在加文把我死死抱住的時候結束了。

“天吶,沒想到你小小一只,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。你像是個戰士。”

彎著腰笑看,加文抱我的胳膊因為用力,顯現出一道道尺側肌肉。同時淋了這麽多水,他的身上和我的身上都濕漉漉的。淺灰色的薄衫貼在輪廓分明的肌肉與骨骼上,形成新的曲線分明的渠壑。我不自覺得轉身,去看他的胸膛。

神志不及反應那本是我好色,我只當是欣賞水對人體的雕刻。

那層布緊緊籠在他起伏有致的肌膚上,被水,鐫刻成為寧靜的包裹。但那份寧靜下,又透出只有我緊靠著才能感覺到的溫熱,和剛剛激烈地爭搶嬉鬧後,想要克制又克制不住的強烈的呼吸帶來的喘動。

看著濕身的加文,我想到薩莫色雷斯的勝利女神像上,她那被海水打濕的揚起的裙褶,想到被劫持的普洛舍賓娜上,冥王普魯托笨拙地掐入普洛舍賓娜的腿上肌肉的陷窩,想到入睡的奴隸上,少年舒展放松地將要脫下繩索時,緊緊貼住的沒有空隙的四肢中,比例勻稱,結實美麗的背闊。

我的眼睛順著這些想象,一點一點從頸部掃看下去,到胸部,到腹部,再到一個聳起的,擋住我視線的坡丘。

要知道,每一件雕塑的線條理應都是流暢的,這樣才能讓觀賞者不論從哪個視角,都可以從頭看到腳,視線中斷的地方會造成欣賞的割裂,就意味著雕塑有破損,有遺失,有需要被找回的地方。

我沒想到自己的視線會被加文身體的一部分擋住,意料之外地打斷,驟然回神,臉紅耳熱,便下意識往後縮。

加文的手早已攬在我背後,像普魯托一般笨拙地使勁從腰上要將我掰回重新肌膚相貼,再用另一只手從我們之間有限的空隙中脫掉他的薄衫。

“怎麽了”,濕衣服啪嗒落在浴室地上,他的手將我濕答答的頭發別到耳朵後邊。

那個需要被找回的地方,變成我現在能感知到的唯一的地方,如大理石一般,不同的是,加文的呼吸所帶來的隱隱約約火熱的跳動。

“這是早上,”他的牙齒好像就要咬到我的耳垂,我對於控制自己身體的覺察完全失靈,眼下這身體只聽他的指揮,全心全意信他的號令。

“何況還在你旁邊,”他的呼吸吹遍我脖頸上的毛發,一叢一叢蕩,順著脊椎一路到尾椎骨,明明只接觸那麽一點肌膚,卻已拂過整面背。

他並不知我正沈浸其中,見我不說話,沒什麽動作,便搓起我腰上濕漉漉的衣服,將手探到我的背上去,按在脊椎上,一格椎骨一格椎骨向上撫撥。

我身體裏的波浪是一層接著一層翻湧不停,他看不見。只將頭往後探繞著我的脖子。好了,這下怕是連我那後背面豎立的汗毛,都要被觀現給他,讓他看得一清二楚了。

剛剛的打鬧一定是個陷阱,此時我完全沒有更多的力氣應付,到那只手撥節至腰中,浪拍打起,瀉力癱在他胸前。於是他的頭扣的我的脖子愈緊,像是被嵌住。

濕衣服剛剛被揭起來的時候會有點涼,涼的是皮,他的手指滑過脊椎的時候也會有些涼,是驚了骨。

“何況你又這樣子看我。”

他的氣息挾裹住我的全身,我的短衣被拉上來折疊成一堆,擠在我們跳動的心臟之間。重覆著深吸一口氣吐出,我努力把所有漂浮在空中的感覺重新裝回體內。他不再有動作,我以為自己的控制在奏效。

可有牙齒咬在我的頸背上的一下,就將那數次的深呼吸都化作徒勞。身體變成了水,四向流開。原來,水流動的時候,人會彎曲。

勾著他的脖子,努力讓自己不掉落。不願在此拒絕,但想就此停下。我不願意反抗他,用我僅剩的力氣,輕輕撫摸他的後頸。

等他終於願意擡頭看我,這個人忿忿咬著嘴唇,臉頰紅撲撲的,腳趾頭也使著勁,一臉很憋屈不痛快的樣子。伸手把這個氣呼呼的大孩子的眉毛撫平,捏捏臉蛋。“你快洗澡吧,難道今天沒課嗎。”

“你總是這麽誘惑我,我怎麽上課。”這個人倒是蠻會栽贓的。

“我哪裏誘惑你,明明是你在,”說不出口,明明是我的感覺,為什麽我自己說不出口。

“我在什麽,”他又明目張膽地將我語言裏,一直回避,一直缺失的那一部分,轉化成沒辦法忽略的堅硬的大理石。

“摸你的背。”

“對啊,明明是你,而且你還,你還,”他所勾引出來的我所產生的感覺,當然要讓他自己來招認,我仍舊在往日的詞典裏找不到對應的詞匯。

“我還,”他伸手很自然地把掛在墻上的大浴巾蓋在我身上。

“咬你的肩膀,想脫你的衣服。”然後很自然地繼續用浴巾將我身上滴著水的衣服,擰一撮一撮的頭發擦擦幹。

“對啊,我就是很想要你。這有什麽不能說的。”

要是換做幾個禮拜以前的我,這個時候想到的,一定是加文真不害臊。可現在,面前這個人的喜歡如此直白而純粹,如此熾熱而濃烈,如此美麗而耀眼,以至於我也變得全不害臊,腦子裏蹦出來的問題竟是,對啊,為什麽這些感覺,我說不出口。

我為什麽無法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感覺,或者說,為什麽無法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欲望。

我又想到畫廊博物館裏陳列的雕塑人體和一幅幅作家筆下的美人。為什麽大師的畫筆或者刻刀下,細膩描摹,呼之欲出,產生的便是藝術,而我腦海中,面對自己身體中所產生的真實的感覺,卻要一而再,再而三的排斥。

為什麽這些感受會變成異己,讓我的免疫系統風聲鶴唳,豎立警戒呢。我沒辦法形容出來的,體內揮發出來的感受,並不是因為詞窮,而是因為我還是將私密隱晦的願望視為羞恥。

我不願意正視,也不願意提及。不僅是對別人,哪怕是親密無間的朋友,甚至是對自己內心,那些被我定義為黑暗的渴望,從未被言明過。可是,此時此刻,面對著他,我應該如何坦誠地說出口呢。心裏身上的這些湧現出來的新感覺,所構成的新的具像,我甚至都不敢描述,也不敢找到對應的詞語來籠統的概括。

是不敢,還是不願,我自己分不清。

加文根本不給我時間細想,他隔著大浴巾把我牢牢抱住,神色再次狡黠起來,“我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。”

“什麽事。”

“我發現你的腰那裏,”他故意拉著我的手腕,用大拇指在我手腕上的位置示意與之相同高度處的,我的腰的位置,“很敏感。”

聽到這個詞,如同被鼓槌敲打了一下,我的肚子咚得收縮。

加文對這個反應很滿意,“怎麽,你自己不知道嗎。”

這個問題,在我聽來是挑釁。與之對應地,對他的身體的好奇,我也得知道。

“那你呢。”或是我的表情義正嚴辭,視我們之間秘密的交換為理所應當,或是此刻的我太過急切,語氣裏包含了幾分咄咄逼人,加文咧開大嘴,哈哈笑起來。

這番情景,我肯定是不會輕松地得到我所好奇的答案了。果然,他甩開腳上的拖鞋,張大雙臂,模仿維特魯威人的站姿,表情如同籠中獵物一般誘人,吸引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獵人。

在我無法分辨,眼前的獻祭究竟是布置陷阱的灰狼還是束手就擒的羔羊時,帶著一種重新標定狩獵關系的聲音,他閉上眼睛說,“你自己找。”

這聲音不知給我灌入了什麽迷魂湯藥,受了蠱惑般地,我就往他身邊靠過去。

掐一掐他的臉,我的維特魯威人模特紋絲未動。拍一拍他的肚皮,他不解地瞪我一眼,示意我不要繼續這樣粗暴地洩憤。下手只能輕一些,繼續去拍他手臂上的肌肉,胸膛上的肌肉,腰腹上的肌肉,想到集市上稱量買賣的肉販也會有相同步驟,我忍俊不禁,更是一一拍來拍去。

加文本以為自己是化身模特,哪想到變成了孩童的玩具,我的維特魯威人喪氣地垂下手臂。

真不錯,我認下這份幼稚,同時撅著嘴,滿意地點頭,手停在他的肚擠眼附近,攢攢毛發,想象著剛剛他在我背上做的小動作,食指和中指交替踮指上游。

面前的動物,一改剛剛渙散無神地表情,警覺起來。一根一根手指,像在走路一樣,一前一後,順步上移。不就是這樣撥的。可他除了眼神專註了些,並無大變,和我剛剛無法自控的失力完全是兩幅模樣。是不是我做的不對。眼見著手指已經爬到鎖骨,要結束這場指尖的徒步了。

可我似乎一無所獲。

究竟哪裏才是軟肋。

看到他肩頭手臂上都是水珠,我便握住手順著他的大小臂滑下,順力拂掉水汽。像搭乘滑滑梯一樣,從肩頭到手腕,往覆兩下,最後在他手腕處繞了繞,把凝聚在一起的水滴抖掉。

我的模特好像悄無聲息,隱秘地顫抖了一下。那個抖動的時間轉瞬即逝,也有些像是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。

竟然是手腕。

我把手掌揭開印上他的掌,加文咬緊了下頜配合我,我想讓他以為我並沒有發現手腕處的秘密。在牽手的時候,裝作不經意地,用大拇指一圈圈畫在手腕上。

眼前的模特憋著勁,眼裏紅紅的,不敢直視我,裝作望向別的地方。方才還虎視眈眈,躍躍欲試,眼見那大口獠牙未來得及動作,被抓住了把柄樣地,他害羞乖巧起來。

我喜歡看加文被馴服的樣子。

“你轉過去,”我發號施令。聽到這一句,加文胳膊上金色的毛發明顯刷刷閃動幾下,乖乖轉身背向我。

背上一片炸開了的紅暈,從他的耳後,脖頸延伸到肩臂上的肌肉。我確認了自己的發現。邁步往前,我從背後抱住這個寬闊的背膀,徐徐道,“我找著了。”

加文的頭撞抵在浴室的墻上,他的嗓子裏醞釀著一種無法立刻沈吟的低吼。他的背上越來越滾燙。正猶豫要不要松開他,他反手突然用力拽著我,不讓我再碰到他,將我拉向一邊。

兩個喘息地時間,他側開頭,斜著眼睛低低瞄我,而不是看我的眼睛,“如果,我是一頭野獸就好了。”

聽到這,我立馬掙脫轉身逃出了浴室。

再怎麽早起也經不住這般耽擱。隨便塞了兩口面包,熱了杯牛奶。給加文留下紙條說我不洗了,就直接去上班了。趕著早會前一分鐘進了會議室。到了快十一點的時候,加文發消息問我有沒有遲到。我回問他上課有沒有遲到。

他的回覆坦坦蕩蕩,“翹掉了,一早上想的都是別的事,沒必要去上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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